幸福草原(外一章)
□奚家坤
再次来到草原,幸福草原。
蓝天白云下,徜徉在凉风吹拂的大草原上,像一个虚拟的人抑或是一个得道者,我放下肉身和欲望,人轻欲飞。
那幸福像是被春风唤醒的小草,得到了充足的阳光和雨露,长得很快。
我甚至能听到幸福拔节的声音。
在这里,也只有在这幸福的草原上,我高大而尊严——那来自内心、来自天地大美的感觉。
你看,那一望无际碧绿的小草比我低,那清澈的海子比我低,那争奇斗艳、千姿百态的野花比我低,那一闪而过的兔子、缓缓移动的羊群比我低……只有那彪悍的骏马、大蘑菇似的蒙古包、白昼的蓝天白云及晚上的璀璨星空比我高……
哦,还有那只时动时静在草原上空翱翔的苍鹰。
假如有轮回,假如可以选择,我愿永远栖居在这幸福的草原上。
我愿意做那一望无际碧绿草原上的一棵草、那泛着天光的海子里的一尾鱼、那争奇斗艳千姿百态野花中的一朵花、那一闪而过的兔子、缓缓移动羊群中的一只羊……
石 匠
村子里的一位石匠去世了。村民都去给他送行,宛如送别一位大人物。
我从小就崇敬石匠。他像是一位先知,能从大大小小的石块中发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石匠最得意的作品是一组佛像,供奉在山坡上的寺庙里。那组佛像神态逼真,动感十足。有佛祖、菩萨、金刚和夜叉。据说石匠雕刻这些佛像时先净手焚香,要不是这活儿太脏,恐怕还要沐浴更衣了。
这组作品花费了石匠好几年的时间。他的头发从乌黑到斑白,可见他对这组作品的重视。
闲来无事,石匠经常去寺庙看看那些佛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为农民,他是真心渴望国家富强太平、农民安居乐业。
我问他,你既然十分喜欢这些佛像,为什么不多雕刻一些。
石匠回答,佛像若有灵,这些就足够了。
石匠最多的作品还是石碌、石臼、石磨这些乡村常用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石碌、石臼、石磨摆满了他的小院。
后来,这些东西在农村也没人使用了。石匠表现出从没有过的落寞。
石匠最后的作品是一块墓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他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
作者简介:奚家坤,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诗歌学会副会长、《西平文学》主编,先后在《诗刊》《莽原》《诗歌月刊》等发表诗歌作品数百首。
如果秋风吹过
□赵大磊
一
如果秋风吹过,我想看到一弯月亮,在虫鸣声中渐渐退隐。
栅栏缓缓打开,一群芦花鸡,追随着一头老牛,欢叫着跑出庭院,在墙根下的草丛中,寻觅新一天的幸福。
月季花清闲地开着,照亮老屋的沉默。一只潜伏在槐树上的斑鸠,好奇地打量着屋檐下一对亲吻的乳鸽,红红的辣椒和黄黄的玉米棒上,落满了奶声奶气的歌唱。
母亲折叠起昨夜的疼痛,在菜园里采摘了第一滴露水,抱起昨天晒干的柴火,走进黝黑的灶房。
一根短短的火柴,点燃凋零的日子。
粗糙的花边瓷碗里,盛满了我梦中挥之不去的乡愁。
二
在秋的语言中,我希望看到父亲古铜色的脸,向日葵一样在阳光下开放。坚实的脚步,将五谷、鸟啼、虫鸣和村庄写成二十四篇寓言。惊蛰、谷雨、小满、芒种、白露、寒露、霜降……羊群正站在蓝色的炊烟里。一阵阵的秋风,不会乱了方寸。
大王庄的土地上,玉米、大豆和芝麻,摇晃着笨拙的身子窃窃私语,高粱染红黎明的天空,棉花开出一朵一朵白云。
咬着旱烟管的村民,在洒满月光的打谷场上,眉开眼笑地跟父亲说着丰年。
“雪越来越近了,冬正走回故乡,深入来之不易的日子!”我却离父亲越来越远。
一只泅渡的蚂蚁,每一次回首,都有一种难以穿越的疼痛。
作者简介:赵大磊,西平高中语文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通讯、报告文学、散文近百篇,出版散文集2部。
原木或马鲁大(外一章)
□田地
岁月借河流之缓慢,消解从源头到入海口的落差。原木,请放下虬根挣扎的隐喻之歌:血红的脉动里蜿蜒着暴风雪、闪电和导火索。灵魂借年轮之隐忍,抵达从寄居地到边隘的狭仄。原木,请舍弃枝枝叶叶的引申之念:生活的漩涡里盘踞着泥沙、呐喊、黑洞和关卡。马鲁大,请把那一群吹熄灯芯的刺骨寒风,还给我逐渐硬化的慈悲。马鲁大,请用那一把冰凉无情的手术刀,剔除我的日益蔓延的恶念,剔除生者的软骨、贪欲和劣根性顽疾。
在这个秋天,请听我说:马鲁大正在慢慢还原为木头人,生命的标本正在静静复活。一截原木,可以做画架、枕木,也可以做枪托。那些蠢蠢欲动者仍然如细菌,在历史的天空下,存有火种的草芥终会翻开黑暗的一页,产生爆破音的一页。黎明时,爆炸的回音从心底悄悄传来……日军把细菌实验的受害者称作“受实验的材料”,日文读作“马鲁大”,意为“剥了皮的原木”,这其中有平民百姓和孕妇孩童,也有很多反抗日本侵略的爱国志士。
土坷垃
早晨,一块土坷垃被斜靠着猪圈的一把木柄铁锹,捧住:撒到自留地,就会长出一棵白菜;扔到轮窑里,可以烧成一块红砖。若落到老宅院,会不会响起一声鸡啼?若不小心被山风吹过一道道土墙,一座座青山岗,会不会就成了谁的背影——逐渐模糊的,背井离乡的?或许,有的吹到了北京、郑州或西安,那是谁眼里的一滴泪,泪里的一粒盐,一声叹?
翻过身上的一块牛粪,蚂蚁乔迁新居;绕过心底的一粒种子,蚯蚓回心转意。埋没于苍茫山河之中,一个人试图抵达一块土坷垃的梦境的郊外……从古风里出走,从诗经里遗落。且看,这一片朴实的小小国土,已足够插上一面飘扬的旗帜!
作者简介:田地,原名田春雨,男,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发表于《北京文学》《诗选刊》《北方文学》等多家刊物。
乡音变奏曲(外一章)
□耿永红
绿莹莹的青菜,白生生的面片儿,红艳艳的辣椒丝,我的乡音就是一锅淳朴的饭食。白胡子老爷爷也爱,乳牙未换的孩童也爱。吃一口,唇齿浸香,再吃一碗,五脏六腑都是熨帖的,整个日子就饱满丰盛了。
背井离乡的人却享受不到。
汗水一滴滴渗进去,杂牌子的啤酒瓶堆了一地。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苍蝇和蚊子硬是恬不知耻地做了不速之客,要和他们为伍。
哦,还有一个身着貂皮大衣的女人,那带着刀子的一眼,仿佛要剜掉眼中钉一般,恶毒、鄙夷。房东的催促,让肺腔里吸入的全是充满屈辱的空气,汗臭气和脚臭气无处不在。
乡音寄托在人家的屋檐下,哀哀哭泣。
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矮小、贫瘠,仿佛几只孤苦伶仃的麻雀,迷失了回乡的路。
饱满圆润的乡音,成了一锅夹生饭,难以下咽的苦涩,不能忽略的痛楚,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下去。南腔北调掺和进去,乱七八糟的佐料,被撒入乡音里面,豫菜、粤菜、湘菜、川菜,百味俱全,成了一锅大杂烩。
乡音一步步蜕变着,直到面目全非。
在麦秸垛上唱歌的人
高高的麦秸垛之上,明媚的月亮之下,一个人在唱歌。那麦秸垛真高啊,仿佛一下子就触碰到了月亮,唱歌的人仿佛在月亮上。他的声音旷远空灵,充满人间没有的洁净和欢喜。
我仰视着他,看到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那样的高大伟岸,不停地手舞足蹈。一些蛐蛐儿在旁边助阵,使劲儿弹着琴,恨不得把嗓子都给弹破了。风吹过来,影子微微摇曳着,水草一样,在清澈湿润的月光里慢慢生长。
可是,又一阵风吹来,慢慢地,这影子就散了,麦秸垛也消失不见了。在麦秸垛上唱歌的人,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恢复了他矮小的身躯。和更多人一样,他又变成了一粒尘埃。
一个人的美和伟大,总是瞬间的。
作者简介:耿永红,河南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刊》《散文诗》《星星》诗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曾获奖若干,著有诗集《月光执意不走》。
雪舞
□高红
雪姑娘来啦,神秘地扭动着轻盈的舞步。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拉帮结派,弥漫每一个角落,调皮地一会贴上你的脸,一会儿藏在他的脖子里。瞧,它转了一个身,飞到了我的额头上,闭上眼,凉凉的,心都要化了。
我睁开眼睛,迎接这支欢歌笑语的队伍,身在其中感染着它们的悲喜从容。灵魂深处,所有的疲惫酸楚,就像一幅灵动的画卷,在心底满满舒展开来。
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乐唱响。我的心早已融化。自己也变成了一小片雪花,生龙活虎地灵性着,感知着这个世界的黑与白,错和对。
一切的一切时而清晰,时而浑浊,就如我慢慢前行,眺望远方的路,看不清,但回头,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我静谧其中,沉默抗衡着,就让心中的风雨袭来又远去。雪花,飘飘洒洒来又去。我翘首以待,等待着阳光暖心的那一份希翼……
作者简介:高红,西平县柏亭镇朱洪社区居民,爱好文学,有作品发表于文学刊物。
早春
□宋守政
早春是燕子柔弱的双翼拖来的,是二月的春风剪出来的。
这一切,柳树的芽眼偷偷看着呢。它就在路边沟沿。
幸亏,我在冬天里没有绝望,喝着茶也喝着酒,听窗外淅沥的雨声送走残年旧事,看燕子衔泥筑着春天的梦。
我等待一朵花开,因为我们一起从春天走过,走得淡定从容,从不慌张。我们曾在绝望的世界里深情地活过。
窗前的鸢尾花是我从别人遗弃的路边捡回的。当时你躺在那里濒临枯萎,我把你埋在春天里等待你紫色的花开。
当窗外春风浩荡绿满天涯,你就在那天夜里悄悄地开了。你一点都不炫耀,也不争吵,说即使枯萎也要优雅地老去 。
我想像你那样,花光所有的运气等待自己想爱的人,就是为了在执迷不悟时少受些伤,醉酒醒来时还有你在身旁 。
还好,焦头烂额的世俗还没有完全把我绞杀。我又熬过了一个冬季。
愿我们在属于自己的春天里不再咬牙逞强憋泪倔强,我们相约在等待一朵花开又一朵花开中慢慢老去,没有眼泪。
作者简介:宋守政,西平一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