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李哲豪

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为上海提供了繁华的资本，尤其是轨道一号线，从莘庄直到富锦路，其间几乎与每条线路都有交会。这么一条主要的线路，在人流高峰期就必然十分拥挤：它四通八达的性质和途经的几个交通枢纽使它成为上班族的最佳选择。

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一号线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每一次乘车都让我痛苦不堪：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有人推推搡搡，有的人身上则带有异味。

虽然经常遇见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在候车站将痰吐在人行道上，或是在车厢内抱着婴儿让其往地板上撒尿，但我一直认为这是个别现象。我们中大多数人还是有大局意识的。虽然人们为个座位都能抢破头，但在关键时刻总是会有人站出来做“对的事”——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次和往日一样拥挤的人群，我为了坐上转站后的第一列车而挤破了头。站在车厢门旁的角落，怀着麻木的心情打量着身边的人。“漕宝路到了。”从扩音器内传来温柔的声音，车厢门随即打开。有位面容苍老的大叔站起来反复询问“这里是不是上海南站”，我心中顿生一股厌恶之情：刚才明明已经报过站了啊。他推搡着，让周围人面露愠色。

这时，有人就想占他的座位。他则像是顿悟了一般口中说着：“不不，这里不是上海南站……我还没到站。”说着他又撅着屁股把那个已经半个屁股坐到他座位上的人赶开了。周围的人无不对他侧目，他本人倒不以为意。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句“这儿就是上海南站呀”的声音，于是大叔又以极快的速度站起，拨开人群向车厢门走去。当他走到我面前时，时间真的像是凝固了般。一瞬间我将自己推翻了无数次。我这时真想对他说：“这不是上海南站。”可是看着众人麻木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我也没勇气说了。我知道，无论他之前多么让人讨厌，也丝毫不影响我做一个好人，不影响我做“对的事“。我应该拦住他。

我没有。

当他走过我的身边，我感受到了痛苦、后悔、失望……当这个”令人恶心”的大叔从车厢内离开，人群中竟有人冷笑。我的悔意减弱了些——整个车厢的人和我作出了同样的决定，每个人都对“这个玩笑”视而不见。

这是一场集体性的欺诈，而我则是帮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