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

□陈群红

没想到，油菜花一夜之间全开了。

站在古城墙上四下望去，金色经卷逐字逐句地“渗”入视线。美，不容阻挡，它迫使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金黄的最深处走去。

在我的印象里，油菜花就像乡下老农风吹日晒的面孔，说得委婉些，叫朴实；说得刻薄些，叫老土。也难怪，古诗文中鲜见其倩姿。在众多的花卉图中，油菜花是不入流的农俗之物。诗人也好，画家也罢，无不钟情于梅兰竹菊，把自己看做是油菜花的，少之又少。先前，这种想法“于我心有戚戚焉”，而现在发觉，“油菜花开满地金，鹁鸪声里又春深”。它的美，超出了我的意念范畴。

与妩媚的花儿不同，即便是怒放，油菜花也表现得很自然，而非刻意地张扬。欣赏其他花，我承认，心曾狂喜过。反倒是这眼前的油菜花，让我的心静了下来，可以静静凝视、静静感动。看着这些油菜花，最大的感受就是心灵的放松，不必俯视，也不必仰望。我的目光，和它是平等的。偶有春风轻拂，阳光如一层薄薄丝纱织就的金缕衣，铺展在花瓣上。光与花互映，色彩厚重，绝不令人感到压抑。由花蕊沁出的美不汹涌、不澎湃，却饱含着自我的深沉和尊严。掌声与赞叹声，在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正自我沉醉，脸上忽然痒了一下，原来是一只小蜜蜂从耳边悄然掠过。在油菜花和阳光的包装下，这个小家伙的身子被映得金灿灿的。我忙伸出一只手，以示亲近。手指眼看着就要触及到它的翅膀，它蓦地将身子一舞，灵巧地向旁边躲开，复一斜身，怯怯地栖落在不远处的油菜花瓣上。触须微颤，一边仔细向花蕊拱动，一边甜丝丝地以蜜酿诗。醉了，俨然如一个游子，索性盖上花瓣，以这花的芳香为炊烟，躺在父母的怀抱里美美睡上一觉。

与蜜蜂相比，几只浪漫的蝴蝶翩然而至，看上去极为悠闲。

很显然，蝴蝶不是游子，只是过客。围着这片油菜花，它们并不依恋，在花瓣上一沾即起。如无游人驻足，它们打一个盘旋，立刻嬉戏飞起。一转眼，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没了踪影。

此时此刻，春暖花开，想必喜欢争春的花儿已惊艳竞放。一树树李子花、桃花、杏花开始攀上诗行的韵脚、画板的底色，只有油菜花寂寞地笑着。路上，一些调皮的孩子闯进油菜地折取几枝花，哄笑着跑开，游春的队伍匆匆而过。

望着这片宁静、纯朴而无杂质的金黄，我由衷地感到庆幸，自己独享了这份寂寞的美。睁开眼，大地一片金黄，闭上眼，梦里一片金黄。那画面，那记忆，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