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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上蔡籍知名作家张新科扛鼎之作
潘进堂最后对雷奥说：“娃，想不想让海鸥飞起来？”雷奥说：“爹，想！”于是，潘进堂让喜鹊找来一根长长的棉线，一头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另一头系在木海鸥身上，潘进堂轻轻一推，悬在空中的海鸥就前后荡来荡去地飞了起来。
海鸥飞到高处时，雷奥喊：“看，海鸥在飞翔！”
海鸥回到低处时，雷奥喊：“看，海鸥在嬉水！”
时间到了腊月底，村子里开始死人了。
八仙和桩子两个人像得了一场大病，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步的路，非得挪作三步。每天上午，八仙照例一个人晃晃荡荡来到村西头，满头虚汗地坐在歪脖皂角树下。他已经讲不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了，一次只能讲一段。八仙靠在树根上，路边过来一个人，他都问身边的孩子：“孩儿，睁大眼帮俺瞧瞧，是男的还是女的。”孩子说：“是个男的！”这时，八仙的双眼就会一亮，瞪着男的看上半天。如果听到是个女的，他连眼也懒得眨，继续发着癔症。
一天中午，雷奥去找桩子，桩子躺在床上呜呜呀呀地呻吟着。雷奥从口袋里掏出半块苞谷饼，递给了被窝里的桩子。桩子看到饼，眼睛里喷出了一道蓝光。他急忙用双手抓着饼，颤抖着塞进嘴里，呼啦呼啦狼吞虎咽起来。桩子咀嚼的时候，嘴里的白沫从鼻子里冒了出来。雷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吃相，也从没有见过人的鼻子能冒白沫。他害怕极了，他害怕自己在村子里最好的朋友会像王拐子家的猪娃一样死掉。
下午，雷奥扶着桩子一起来到村东头的庙里。庙里供奉着土地爷的神像，神像前放着一只瓷碗，碗里放着一个干瘪的窝窝头，窝窝头上插着一双筷子。两个孩子是来偷窝窝头的。点子是雷奥想出来的，潘进堂和喜鹊带着雷奥到庙里拜过土地爷，雷奥看见桩子从鼻孔喷出的白沫，就自然想到了供神用的窝窝头。雷奥对桩子讲，那个窝窝头放很长时间了，土地爷不饿，没有吃，桩子可以去吃。桩子刚开始死活不同意，他说，偷吃土地爷的饭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雷奥心里的禁忌不如桩子多，跟桩子磨叽了半天，桩子最后没了主意。
桩子抓着干瘪发霉的窝窝头正往嘴里塞的时候，被前来磕头的一个老头看见了，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筛糠。
晚上，村里主管祭祀、张罗红白两事的老怂带着十几个男人手提菜刀、斧头来到了八仙家。
“俺才知道，为啥这地里干得冒烟，原来土地爷饿着呢！”老怂说。
八仙吓得说不出话来，他连打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怂，你看着办吧！”八仙说。
“八仙，老祖宗立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得罪了土地爷，咱整个村都得遭天打五雷轰，是左手还是右手，你言语一声。”老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
“反正都是死，你看着办吧！”八仙哭了起来。
“那就剁左边的吧，利索点儿，别让娃遭罪！”老怂喊。
桩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汉子把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另外一个汉子把他的左手平放到地上。
“孩，闭上眼，咬紧牙！”按着桩子左手的汉子喊了一嗓。
桩子嗷嗷地哭着。
一个汉子手提斧头走了过来。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一个男人发疯似地跑了进来，是潘进堂。跑进屋里的潘进堂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怂，听俺说两句再动斧子！”潘进堂说。
屋子里的人没有想到潘进堂会来。
“老怂，俺答应从明儿开始每天给土地爷蒸个白馍供着，每天再去磕三个响头。十天之后，你去请个道士，看看土地爷满意不满意，如果道士说，土地爷不满意，再剁这孬孩的手中不中？还有，俺明天就去赶集，给屋子里的老少爷们每人五斤苞谷作为赔罪。”
屋子里的人没有了言语，个个看着老怂。
“你自己天天吃红薯秧，哪有钱蒸白馍买粮食？”老怂问。
“老怂，你看，俺这里有块表，金的，俺妹夫娶俺妹时被俺逼来的，明儿俺就进城当了！”
屋子里再一次寂静了下来……
最后，老怂发话：“就照你说的办，咱们十天后再说，不过，五斤苞谷不中，屋子里的人每人十斤。”
第二天一大早，喜鹊把白馍供到了庙里，潘进堂拉着车子进了城。晚上，老怂、十几个男人还有八仙都得到了十斤苞谷。
第三天，潘进堂还没有闲着，他去了隔壁村做法事的一个黄衣道士家，也送去了十斤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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