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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李若冲
在驻马店，不乏各种类型的黑马，使这个名称成为一个真正的隐喻。记得20年前，在驿城街头，与高蓬举、邵永刚望着初雪无声飘洒在最后一级台阶，在想象中抬足上了金子的马车。这个比喻性说法曾激励过我们青春的岁月。这并非仅仅是年少轻狂的事儿，当你老了，也许再不会说出这样血性的话了，再不会涌出天马行空的想法，慢慢地你与诗歌就疏离了，或减少了摩擦的次数。这是想象返身压向现实的压力的一种精神抗衡。我相信同样的激情会发生在更年轻的一代诗人翟相波身上。出生和成长于上蔡、现居于驿城的翟相波无疑就是一匹黑马，一匹守静笃志的伏枥者。
几天来，我一直沉浸在对他诗歌阅读的激动和快乐中，并发出惊异：为人低调的他，却在诗中展示了惊人的丰富性，高雅的格调和纯粹的品质。正如他在一首名为《水质的诗歌》的诗中所标注的理想：“雅洁、冷峭的文字，站在高处。它要歌唱，它要保持一个纯粹的嗓音。”他正是带着这个梦想，开始了他堪比生活的艰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文字之旅。在他那极尽自由不加束缚的诗篇中，他尽情述说着他的形而上学，他对物的逃逸和对心中绝对的向往。
语言是诗人的宿命。诗人要抵达理想的边际，一方面需对熟悉的或惯性的抗拒以完成意念的自我辨析，一方面需将聆听到的心灵音乐不失时机地甚至是迅疾地写在语言的五线谱上。
这种音乐正向我们奏响。它的基调是忧伤之蓝，它的音色是黑马之黑。
我们先看看黑马之黑。我把这个概念用在这里喻指艺术上勤行精进的追求，及其所凸现的效果。翟相波一直很勤奋，甚至在我们这些熟悉的朋友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好诗，在言谈之际从不张扬和表现自已，也许他全部的感觉正在默默地化为诗句。也许是生活的磨砺，也许是天生的品性使然，他用一种等同于尘埃的低姿态来呈现作品和表现细节。在这些作品中，我们感受到一种敬畏和拳拳之心。
“那平得连尘埃都绊倒的平原，是我的家乡。/走出平原，我发现我是一粒尘，微不足道。/那些风花雪月，好像都与我无关。和我有关的灵魂，却飞走了……”（《与我有关》）“走过天桥好远，我一直不敢回首，/害怕庸俗的影子，遮住熙熙攘攘的才子们......”（《上蔡天桥》）“人世间的情爱往往如此，要么退缩，/要么绕行，别像一条河流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樱桃》）
“伟大的整体”只能被我们作为碎片来感知。也许他对诗歌真理了然于心。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如闪光的碎片一般的细节之美。“就在俺村通电的当晚，从村东到村西挤满人，风也拐不过弯。”（《1988：通电》）“风吹过，小嘴乱吻。”（《栀子花》）“唯有这轮思乡的月，把回家的路照得很白，很亮……”（《李白》）“浏览后的土地，一点点沉重起来。”（《蔡国故城遗址》）
“一首诗，也就这样被种下。我们接近透明。”他写道，“我必须保持清醒。面对青山，面对土地，给诗歌给兄弟一个最完美的交待。”（《诗冢》）注意，在这里他用了“种”，而不是“写”，给诗彰明了一种生物性，而非人工的内含。他的诗歌正是这样以鲜活的生命气息，和非常自如的语言方式，介入到各个主题中。他灵活多变的表达方式，在最能代表他风格的第二辑《四季花语》中得以恰切地表现。这是一组明丽、动人的诗歌，繁花迷眼，几乎首首都是精品、佳作。
再分析忧伤之蓝。贯穿他全部作品的基调是忧伤，好像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和艺术导向。也许只有蓝色才能廓清它的广度和深度。诗人是深知这一点儿的。“你不曾祈祷，这优秀的蓝”，他在《蓝与黑》中写道，“那份蓝产生大海的幻觉，让潮汐倒退，飞翔。/澄明，辽阔……忧伤的伐木工，手提利斧砍倒一片森林。/一个在孤独中寻找孤独的人，发现了自己蓝色的身影。”
这种情绪在他心中如此强烈，灼伤了他的眼。“没有理由不怀疑自己的眼神，那两片刻着年轮的玻璃镜，/可能已被泪水灼伤。”（《深夜，一粒水爬上了楼梯》）
直至具体地凝结为一个乡愁主题，在书的各个角落不停闪烁。“乡愁是斜挂在都市楼顶的那弯冰冷的残月……”（《乡愁》）“远方，很远。除了乡愁搬运着乡愁，就是寂寞的风。”（《千里江陵一日还》）“故乡！纵使远在天涯，也经不起你一滴水，抑或一粒尘埃的呼唤……”（《重阳节》） “今生，你要用眼泪偿还。或借九天玄女的手，轻轻按住一些乡音。”（《及时雨宋江》）
这些丝丝缕缕都暗指了他早年在外打工时心境凄凉的写照，更是生命真正置于一个动荡孤寂境况中的思乡悲歌，伴随着一种深刻的漂泊感和无归宿感。
《水质的诗歌》、《桂花》、《樱桃》、《蓝与黑》、《五爷》、《黑旋风李逵》、《李斯》、《蔡国故城遗址》、《歌颂上蔡》、《上蔡天桥》等，这些就像晶体闪烁在由纸页构成的书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为书籍自有其生命，而这个生命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左右和预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