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磊
小时候,我有一个梦想:长大要当作家。
那时的我看来,作家就是住在北极雪屋里的慈眉善目的老人,在漫长的冬日里,带着厚厚的老花镜,对着温暖的火炉,写着一个又一个关于狼、狐狸和山鸡的故事……
于是,在每一个日子里,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安静地读书。在花朵凋零一地的桐树下,我读《浮生六记》;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瓜棚下,我读《聊斋志异》;在大雁鸣叫、月光似水的秋夜,我读《老残游记》。从清晨到夜晚,直读得一身的单寒。
在厚厚薄薄的书本中,在深深浅浅的文字里,我阅尽人情世态。书,让一个少年超越时光,曾经沧海。
上大学学的是中文,系统地学习了中外文学史和作品后,我开始尝试创作。我清晰地记得,写作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作文题目《风筝》,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故乡上空飘飞的一只只“大鸟”,而游走在都市里的我,剪不断理还乱的正是故乡系着我长长的“思”线。不到半个小时,一篇散文挥笔而就。从此,我的笔头仿佛生花,一发而不可收拾。
从发表第一篇作品《风筝》,直到今天,我一直创作的都是散文。在所有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当然就是散文。因为在我看来,诗歌过于抽象,让人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小说过于写实,让人游走人世,难以超脱。而只有散文,可以描写,可以抒情;可以想象,可以写实;可以长,可以短。文笔温婉、清新、唯美,既可以入乎其内,又可以出乎其外,让人在不经意间,悟到天伦、人世乃至宇宙间的哲理。
无论是在大学象牙塔之内,还是工作后的茶饭之余,我总是拿起笔去写。
在雨天人们躲避屋内的时候,我写雨洒天空的轻灵之美。我能想象,雨落在地上飞溅的样子,我能看到满地盛开的朵朵水花。
在暑天人们午睡的时候,我写风吹树叶的清脆之美。我能看到,一片树叶敲击着另一片树叶,奏出宏大的轰鸣。
在秋夜人们闲谈阔论的时候,我写墙根秋虫的缠绵之美。我能听到,一只雄蟋蟀停在一只雌蟋蟀的门前,用脚轻轻地弹奏着冬不拉,如泣如诉地唱着心曲。
在人们匆匆走过不曾驻足的路边,我写变得愈来愈小的田地的气息之美。我能嗅到,从泥土深处散发出青草的气息,甚至牵牛花的清香……
就这样,我在自己的路上且行且歌,沉迷而不能自拔。
我不知道,就在我面对冷壁书写的时候,有几多人正在商场上谈判交易;我不知道,就在我头顶孤灯看书的时候,有几多人在灯红酒绿中麻醉;我甚至不知道,我倔强的执着对于我来说是毁灭还是救赎?
我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在文字里挣扎沉沦,一晃40年!少年不识愁滋味,梦想着成为作家,而今蓦然回首,才发现年少的轻狂,40年的跋涉与追求,离梦想仍然是那样的遥远!
《半生缘》里曼桢曾对世均说:“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人生从无机会重新选择,我也回不去了。
我也不想回去,年华似水,浮生若梦,我最喜欢的还是在这红尘中且行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