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梁定国（新蔡县）

富贵老汉得了坐骨神经痛。

早饭后，老汉扶着墙根，拄根木棍，艰难地挪到半里路外的儿子家。

儿子正要去摘树上的柿子。

老汉擦着汗，喘息片刻说：“小子，你今天别摘柿子啦，先把我送下山，到镇上看病吧。我得了坐骨神经痛，疼得受不了啦！”

儿子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笑着说：“爹，您是一时一刻也闲不住的人，坐办公室的人才得坐骨神经痛呢，您想得也得不了那种病！”

老汉说：“小子，我让咱村里的医生看过了，他说我得的就是这种病。他让我到镇上医院找王医生……”

儿子说：“咱村里的医生？咱村里的医生会吃，哪会看病？您是干活把腰扭着了，让俺娘给你搓搓揉揉，拔个火罐就好了，不是啥大病。”

老汉说：“小子，你还是陪我去一趟医院吧！我有钱，不花你的钱。等从医院回来我帮你摘柿子，你不会上树我会上。”

儿子说：“爹，马上就要霜降了，柿子等不得。我不会上树我找人帮忙，您赶紧回去拔火罐吧！”

富贵老汉又挪回了屋。女人听后安慰他：“他爹，你别生气，快打霜了，儿子是真忙。”

他反过来安慰女人：“我不生气，我是怕你生气。我刚才看见了，儿子是真忙！”

女人说：“今天我背你下山，陪你到镇上看病。”他说：“你背我？你也是60多岁的人了，闹不好再把你搭进去。我不去。”

女人把腿一拍，说：“他爹，我就是爬着走，也要把你驮到镇上。”

老两口走一阵歇一阵，歇一阵走一阵，女人终于把他背下了山。

王医生给富贵老汉打了两针封闭针，老汉的腿和腰马上就不疼了，也能跑能跳了。他们高高兴兴往回走。

第二天早晨，他们还没起床，儿子就来了，满脸不高兴，叼着一根烟，悻悻地坐到椅子上。

“娘，您昨天咋背我爹下山去的？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吗？咱们村这么小，大家都看见啦，一个个议论纷纷，您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儿子说。

老汉说：“小子，那怨我，我让你娘背我下山的。现在我的病全好啦，今天就可以下地干活啦。”

儿子笑着问：“爹，是真的？”

老汉穿衣下床，洗手洗脸，清扫庭院，腿脚利索。儿子高兴了，拍着巴掌说：“爹，您会上树，今天帮我摘柿子吧，省得我再花钱雇人。”老汉说：“行，吃了饭我就去。我最拿手的就是上树。”女人说：“行什么？王医生不是让你好好歇几天，说你当下不能干重活，小心犯病。不能去！”

不能去老汉还是去了，一是心疼儿子不会上树，二是时间不等人，再不收那满沟满树的柿子就要往下落了。

西风萧瑟，残阳血红。富贵老汉觉得右腿抽筋一样疼，一脚踏空，便从柿树上掉了下来。儿子跑过来说：“爹，眼看就要收工回家啦，您怎么掉下来了？您还能走路吗？”

他心里清楚儿子问的是什么，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