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来信

上蔡籍知名作家张新科扛鼎之作

长篇小说连载

“家甫，俺忽然想起了个事，娃待在村里看来不是个把月的光景，光学戏不让娃读书，会误了娃啊！”潘进堂和其他3人坐在小桌旁，道出了他上午与喜鹊翻书时的发现。

王家甫从心里佩服哥嫂，身居乡野，眼光却不比城里人少半寸，于是他说：“哥嫂真是有心人，这也正是俺为什么把娃的书全部带过来的原因。娃只能自己看看书，要想学新东西，上蔡哪里有学校啊？就是有学校，娃也不能去呀！”

屋子里一阵沉默。

“有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当娃的老师？”潘进堂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谁呀？”王家甫赶忙问。

“俺思来想去一个上午，或许一个人能帮点儿忙，就是县城私立武津中学的英文教员任天放。这个人在美国留学3年，听说是学铁路的，后来得了一场病，半个胃切掉了，待不下去就回到县城当起了英文教员。”潘进堂刚介绍完，王家甫就跟着问了一句话。

“娃是外国人，这个人可靠吗？”

“这位任先生经常看俺戏班子的演出，每次都提几点意见，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至于可靠不可靠俺还拿不准，但有一件事或许能说明点问题。去年春天，俺带着戏班子去县城山陕会馆唱《打金枝》，唱完后正往车上装道具，这位任先生找到了俺，问了俺一个问题，俺当时没有回答上来。”

“啥问题？”王家甫问。

“他说，我原来以为你们班子这次来，要唱《杀兀术》或者《精忠报国》，没有想到你们弄了一场歌舞升平的《打金枝》，请潘班主回去读读杜牧的《泊秦淮》最后两句！说完拂袖走了。俺不知道《泊秦淮》最后两句是啥，后来问过一个文化人，人家说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潘进堂说。

王家甫沉默不语，但心里十分亮堂。他不但知道唐朝著名诗人杜牧夜游秦淮时写下的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什么，他还知晓任天放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心里明亮之后，王家甫对潘进堂说：“这个人或许能教娃，他在美国学铁路，除了德语外，教英语没问题，教数学也没问题，自然常识更没问题。俺每次回来都和娃讲德语，德语是他的母语，他忘不了！”

“你确定这位先生可以教娃？”潘进堂问。

“一定中！”王家甫回答。

“走，进城瞧这位先生去！”潘进堂说。

“俺和你一道去！”王家甫说。

武津高中位于上蔡东街的城隍庙内，是县里两位绅士出资银洋1000元建立的私人学校，聘任的老师大部分是从开封、洛阳和南阳请来的，学校虽然才开办两年，但在上蔡和附近几个县颇有声望。

潘进堂和王家甫经过两个多钟头的紧赶慢跑，来到了上蔡县城，在县城十字街油条铺称了两斤油条后，去了东街的武津高中。

问过门房，两人来到了一间瓦房门前，瓦房的门没有关，但门上挂着一卷布帘，两人正准备掀开布帘进屋的时候，屋内传出了一阵琅琅的读书声，两人怔在了门口。

王家甫大学的专业是德语，德语系的学生必须选修英语，所以他听得懂屋内的读书声。那是林语堂用英语写成的书《My Country and My People》（《吾国与吾民》），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Pearl Sydenstricker Buck（中文名赛珍珠）写的序，书一出版即风靡一时。王家甫在汉堡工作时，不但读过英文原版的，而且读过德文版的。他的很多德国同事都读过这本书，他们还问王家甫：“王先生，您认识这位林先生吗？”王家甫说：“我认识林先生，林先生也一定认识很多王先生，但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王先生没有包括在内！”

等屋内人读完一段停下休息的时候，潘进堂掀开布帘。

“任先生，俺搅和了震聋发聩的琅琅读书声，实在对不起！”潘进堂说。进到屋内的潘进堂、王家甫看到屋中央藤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门，面朝墙。

“何路神仙？”坐在藤椅上的人没有站起来，而是轻声问话。

“不是神，更没有成仙，唱梆子戏的潘进堂！”潘进堂说。

藤椅上的人忽地站了起来，敏捷地转过身，面露惊喜之色。

“皇帝驾到，没有听到五巡开道鼓、七遍清场锣啊！”   任天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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