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添衣

□ 潘玉毅

节气如衣，如果雨水、惊蛰是西装、夹克，芒种、夏至是衬衣、短裙，白露、秋分是羊毛衫、秋裤，那么大寒无疑是一件厚实的大棉袄或者羽绒衣。

不仅是人，连地里的蔬菜和果树也不约而同地披上了一件白色毛衣。霜雪滋沃下，四野苍茫，白是最显眼的色彩。红梅枝头白雪霞，苍松顶上华发生。放眼望去，城市和乡间的树和草，也都在一夜间须发皆白，冷风吹起不由得瑟瑟发抖。

或许仅从温度计上呈现的数字来看，大寒不如小寒冷。但数字有时是会骗人的，大寒与小寒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大寒之日，北风一阵接着一阵，寒潮一波接着一波，直欲将人裹紧。遇着风吼如咆哮般雷动的天气，晨间起床便成了一件难事，若非上班迟到了要扣工资、上学迟到了要挨老师的批评，每个人都恨不得在被窝里睡一整日，谋此天下独一份的闲适和自在。

这个时节，许是因为天气干冷的缘故，咳嗽、流感密集了起来，老人、小孩更是深受其害。其实，早在古代，大小寒就让人颇感头疼，故有“苦寒”之谓。唐人白居易有《村居苦寒》诗，孟郊则有《苦寒吟》，皆言大寒气象。大寒前后，云寒风冷，家养的猫狗也都躺在各自的窝里不愿意探出头来。旷野上的鸟类也愈来愈少，只有高空中盘旋的雄鹰和电线上不怕冻的鸟雀依稀可见。河岸边倒是另一番风景，儿童、妇女先后走过，水下鱼儿欢快地追逐着人在水中的倒影。

有人说，大寒是冬天与春天的过渡。我看也是，譬如风，风以人们肉眼难辨的速度在大寒前后悄悄变换着方向。有时，我们抬头一看，它已西北风转为东南风。

农谚有：“过了大寒，又是一年。”这句话有两重含义：一者，大寒是一年二十四节气里的最后一个节气，过了大寒便是立春，此后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更替；二者，大寒是年与年之间的交界点，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忙着辞旧迎新、洒扫庭院、准备年货。如果往回追溯二三十年，买新衣也是家家必备的事情。不管有钱人家还是穷苦人家，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给家里的老人、小孩添几件新衣服。

城市里从外乡来打工的人一日比一日少，马路上的车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密集。火车站、汽车站的候车室里，倒是随处可见背着大包小包的返乡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第二故乡经济再发达、人再好客，总不及和家人团聚来得更让人欢喜。此时，工厂歇了营生，学生放了寒假，每个人都在心里呼喊着两个字——“回家”，无数次重复。列车进站出站，每天都载着归心似箭的人奔驰在回家的路上。当那些游子坐在回家的车上，回想这一年的辛劳和付出，汗与泪交织的往事奔涌而来，即便天再冷心里多半也是暖的。

下车后，回家的人有时还需要再走上很长一段路，风尘仆仆，遇着天寒地冻的日子更需要暖一暖。回到家里迎接自己的有亲人，还有酒。宋人方回曾作诗云：“大寒岂可无杯酒，欲致多多恨未能。”回到家中，一句关心的话入耳，一杯暖心的酒入口，整个冬天顷刻间就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