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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 师 仁
高中教师冀刘芳早自习辅导回来走到楼门口，见公爹提着一个袋子下楼，问，大，你要干啥去？
把这条烟给人家退回去。
大，先留着，有用。
有用？
用它帮你儿子大刚戒烟。因为丈夫吸烟，冀刘芳伤透了脑筋。丈夫天天烟不离手，手不离烟，吸得比吃饭都香。早晨天还没亮就坐在床上吸，半夜睡醒也坐起来吸，对烟比对妻子都亲。妻子劝他说吸烟有害健康，减少寿命，他却举了两位烟吸得厉害的伟人为例，说一位活了八十多岁，另一位活了九十多岁。无论怎么劝，他依然吞云吐雾，我行我素。昨天下午，冀刘芳听一位同事说她庄上一个老师肺癌去世，年仅48岁，医生说，都是吸烟惹的祸。听后，联想起了丈夫吸烟，就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夜里跟丈夫说起这事儿，丈夫却轻轻问她：芳子，你说不吸烟的人将来会死吗？又说了一个从不吸烟的35岁医生也得肺癌死了的事。
用烟戒烟？公爹疑惑了。
大，咱回屋里说。
中午下班回来，见妻子站在茶几旁看手中拿的几页材料，茶几上放着一条烟。大刚走过去拿起那条烟看了看，轻声自言自语：中华烟，还是软盒的。转身问刘芳：这烟是哪儿来的？冀刘芳望了下大刚，没吱声，依旧看手中的材料。
是人送的。父亲起身关掉电视，走到大刚身边。
大，你不是不吸烟吗？
我想着你爱吸烟。
你不知道我吸烟都是我自己买吗？送烟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说是“大地房产开发公司”老总派他来的。
大，你咋收的咋给人家退回去！说完，把文件包摔在了茶几上。
刚子，发恁大火干啥？不就是一条烟吗？
大刚坐到沙发上，点着一支烟，心平气和地说：大，你变了。还记得过去你是咋教育我的吗？你有几句话，我到现在也没忘。
哪几句？
第一句：从小偷油，长大偷牛。
啥时候？为啥事？
七岁，我刚上小学。因为和小伙伴到邻队偷了两个甜瓜。你把我耳朵揪出了血。
记起来了。我还说，现在你敢偷甜瓜，长大就敢偷骡马。那时虽然钱少，可一匹好骡子好马也能卖一万多元钱，偷盗上万元，能判枪毙。
第二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我上四年级的时候。你边说边用木板打我屁股，我妈在一旁心疼得直掉眼泪也没去拉开你的手。后来我屁股肿得走不成路，在床上躺了五天。就是因为两个学生打架我在场，理亏的那个同学给了我两个糖，老师调查处理时我作了伪证。
第三句呢？
是我妈去世后我刚把你接来城里时。你听说县纪委要在人民剧院召开科级以上干部警示会，非要陪我一块儿去听，实际上是怕我缺席。一个正在服刑的贪官声泪俱下地忏悔，说他搞腐败就是从收受一瓶假剑南春开始的。那贪官叹了一句：真是针眼大的窟窿能进斗大的风呀！
大，我记得回来后，你就对大刚说了那句既形象又深刻的话。
那话是咋说的？
你说，还是老话说得好哇：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我就没缝。大刚自豪地说。
你有缝。妻子说。
我有缝？
有！
我贪污了？
没有。出差你都不住星级宾馆，也从没多报销过一分钱。有一次办公室一个副主任来咱家送了一个红包，说是局里订挂历人家给的回扣，你当天夜里就开党组会，把那个副主任的官帽给撸了。
我受贿了？
这我放心。她当然放心，知夫莫如妻。那个晚上，一个地产商一进门就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大信封说要跟潘局交个朋友，丈夫把那人怒斥一顿推出门后，又吼她：你怎么不问清是谁就让人进来？交朋友交朋友，他会跟我交个什么朋友？还不是冲着我手中能审批土地的笔来的！
我嗜酒？
你滴酒不沾。
我赌钱？
麻将牌你不认识一张，连扑克都不会打，再说，你哪有时间休闲娱乐呢？
我好色？
我更放心。你从不进色情娱乐场所。你与女性工作上的正常交往我不会吃醋的。
那我还有啥缝？
这烟……
我不正在批评……啊……是劝咱大给人家退回去吗？
我是说你吸烟这事儿。
芳芳，这辈子我不就这一个爱好吗？也是减轻工作压力需要呀。
爱好？这就是你的缝。说完，冀刘芳把手中的几页纸递给丈夫说，这是我从网上下载、整理、打印的一份材料，你好好看看吧。大刚接过材料轻声念道：一个副省级“老虎”的成败人生。冀刘芳说那只“老虎”就是因为爱好玉石和字画，别人就投其所好，用玉石和字画贿赂他，他便心安理得地收受，还在心里美其名曰是“雅贿”，最终被一堆石头和几墙字画送进高墙内。大刚说，这事我也在电视新闻上看过，没想恁深，我再看看。说完，坐到沙发上仔细看起来。
这时，上初二的强子回来了，把书包往桌上一丢，一声长叹。
强子，今天上午放学咋回来恁晚，还没精打采的？
我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转学走了。
转走了？转哪儿去了？
转外县去了。
你们实验中学可是咱县最好、全市一流的初中呀！好多学生想进都进不了，外县都有学生往你们学校转，他为啥还要转走？
他爸受贿先是被双规，后来又被抓起来了。他觉得无脸面对同学
儿子……可别乱想，爸爸怎能会……这烟……我这就戒了！大刚把嘴里燃得还剩半截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使劲碾成齑粉，然后上前紧紧抱住儿子，激动地说，儿子，爸爸不会给咱家丢人，爸爸一定会做个清正廉洁、勤政为民的好官，让你为爸爸感到骄傲！相信我！
刘芳和公爹对视一下，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