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店日报数字报

2015年10月23星期五
国内统一刊号:CN41-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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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车

发布时间:2015-10-23 08:44:12  

王太广

著名诗人流沙河在落难时对拉架子车的体会和形容是:“七十二行,架子车为王,眼睛拉爆,颈项拉长。” 可谓入木三分。如果没有这样的亲身经历,是很难感受到拉架子车的滋味。

我最初见到的架子车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架子车的构造比较简单,由车轮和车厢(也叫车棚子)两部分组成。车轮是供销社生产门市部销售的成品,有轻便车和人力车两种。轻便车的价格稍微便宜些,它是一个侧轮的半轴往中间的轴筒(即无缝钢管)里插,另一个轮对应插后,即可滚动。人力车的两轮与轴筒是固定相连,车轮的直径虽然与自行车轮一般大,但轮胎、钢圈、车条、轴承、钢碗、滚珠等都比自行车大两号。架子车的车厢是用较为结实的榆木、槐木做的,一米多宽、两米多长。车厢两边有两根长而粗的车把,穿插五根平行的木撑,上面钉上木板,即成车厢,与车轮对应处分别安有半尺高、一米长、中间有木撑的车帮,车把与车厢交接的四棱处系一根扁宽的袢带,人拉车的时候挎在肩上,以便搭力使劲。架子车可以拉杂货、拉煤、拉土、拉粪、拉沙石、拉砖瓦、拉庄稼、拉粮食、也可以拉人,是农村人生产、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运输工具。

小时候,架子车给我带来的是欢乐。1965年的夏天,大姐有了头生女,吃喜面那天,二姐借了生产队的一辆架子车,上面装有白面、馓子、红糖、鸡蛋等礼物。我们几个小孩坐在车厢里快活得像出笼的鸟儿,虽然有说有笑,但也有打有闹,一会儿你拧我下、接着是我掐你下,或为谁压着谁了、谁占的地方多了而争吵和打闹。跟在车子后面的母亲、大娘和婶子不得不快步上前制止、劝说自己的孩子。我们放学后,只要看到生产队文化室门前放有架子车棚子(车轮已放入室内),我们就玩“跷跷板”的游戏。三四个孩子轮流坐在车厢尾部,另一头的几个人压住车杆(即车辕),身子往前或靠后调平衡,这头的上来,那头的下去,由此体验两脚腾空的乐趣。不过,也曾发生过小伙伴被摔下来磕掉门牙、嘴角流血的情况,但第二天就忘记了,依旧加入我们嘻嘻哈哈的玩耍行列。

长大后,架子车给我带来的是便利与辛劳。我上初一的暑假,生产队长派给我、李老毛、张妮一辆架子车去拾粪。我们每天天不亮就拉着架子车沿驻新公路往驻马店镇去,一人拉车,两人各拿一把齐头锨巡看路上、路边有无马车、牛车、毛驴车的牲口拉的粪便。初二暑假,我曾几次跟男劳力一起去驻马店镇西南的香山拉石头和石沫。炎热的夏天,我们面朝大地背朝天,汗水把扑满灰尘的脸庞冲得一道一道的。我那双薄薄的布鞋底传递着柏油路面的灼热滚烫,脚掌还不时被路上的小石子硌一下,钻心地疼。我不时地把车慢慢地停下,从磨破后跟的鞋壳篓里倒出钻进去的沙土。最艰难和最危险的是山脚下有两个陡坡,每到上坡时,我们几辆车停下来,大家一起一辆一辆地往上推。到了下坡时,驾辕的人使劲掀车把,尽量让车尾的“木拖”着地与地面摩擦产生阻力,从而减缓车速。也有把握不好的,车子越滚越快,如脱缰的野马,虽然翻了车子,所幸没伤着人。我上高中那年,俺家卖了一头外贸猪,父亲用这笔整桩的60元钱买了一辆 “吨车”下盘,拉到家里后,我当时很兴奋,握着两轮中间的钢管像举重运动员一样连续举了好几下。父亲很快请木匠打好架子车车厢,从此,俺家的这辆架子车便闲不着了。

这年秋忙假期间,我用新打的架子车拉苞谷秆、黄豆棵、绿豆秧、红薯等农作物。当割了黄豆后,为了给即将播种的小麦施足底肥,生产队长辛凤林采取以每辆架子车装满土杂肥往地里拉的车次发工分。我和张妮蛋婶子合拉一辆车,从生产队牲口屋门前的大粪堆开始装车,装满后我驾辕,她在后面用钉钯推,拉到“长深地”将近一公里的路程,在松软潮湿的地面上开新辙非常艰难。我尽管是弓身、曲腿、伸着头,身子几乎贴着地面爬行,使出全身的力气拉,妮蛋婶在车尾后面双手狠推两个车帮,仍步履维艰,每走几十米都要停下来喘喘气。汗水从我的头上直往下淌,褂子全湿透了,看看妮蛋婶虽然是满头大汗,但她身体强壮,天天干活,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每隔三四米倒一堆粪,一车可倒3堆,顺着一溜倒,其他拉粪的社员也都是两人一辆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争先恐后,不甘落后。一天下来,我们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走了多远路程。到了晚上,我的双脚下好像踩在火盆上,火辣辣地疼,两腿像灌了铅一样很难抬动,肩膀被车袢带磨了一道红牙牙的血痕。母亲用碘酒抹下,又是火辣辣地疼。我吃过晚饭,往床上一躺就香甜地睡着了。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就起床,仍继续拉粪,一连几天。每当我看着这长长的地沟时,总想着啥时候能拉到头哩!

拉粪也有开心的时候,就是倒完粪拉空车返回时,一人拉车,一人坐在车帮上,架子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尽管颠簸得很厉害,但“嘚嘚”的惬意,也算是一种休息、一种享受。还有最开心的是“开火车”,有一次,队长派6辆架子车去宿鸭湖老庄台拉粮食。去时是空车,人们为了省力就把后5辆车用绳子和袢带系住,一辆压一辆,后面那辆架子车的车杆搭在前一辆车的车厢里,一车坐一人扶着。“开火车”的“司机”是韩五臣,坐在第一辆架子车的车辕上,用“单脚跳”的方法驱动车子往前行,同时还要掌握“火车”行驶的方向。在“火车”尾部的是崔海亮和冯平心。到驻新公路的柏油路上开始行驶时,他俩使劲地推车快行,有了惯性后人再坐到车厢上。如果车行得慢时,俩人还要下车推几步,相连的6辆车像一节节火车皮,浩浩荡荡,引人观望。我们也享受着坐火车的感觉。随着“火车”的摇摆扭动,大家都很兴奋,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前不久,我回老家看到了那辆架子车,仍竖在南墙上,厚厚尘土下依然是铮铮的骨架,用手拍打,车架铮然有声。我吓了一跳,似乎被历史深处的回声撼动,生活中很多事情虽然会被淹没,可是总有一种叫做骨架的很难倒下,一直会傲然挺立在历史中,让我们永远感受到沉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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