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太广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每年进入腊月后,乡亲们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大家彼此相见先问一句:“年货办齐来呗!”不管齐不齐,每个人都是笑眯眯地回答:“齐了!齐了!”其实,不到过年那天是不会齐的。因为掌柜的总是为缺钱而发愁,什么年货该早买,什么晚点买,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不光把赶年集、办年货当作大事,而且把新的希望寄托在来年。
不少人家从腊八之后就开始办年货,一个集接一个集地赶,一直赶到年三十,必备的年货一件都不能落下。像门对子纸、鞭炮、蜡烛、香柱、散酒、海带、粉条、油、盐、酱、醋都可以早点买,买晚了可能就贵了。蔬菜和肉可以晚点买,买早了过年就不新鲜了。
一说赶年集,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像进大观园一样。我9岁那年,跟在父亲的身后,拉着二姐的衣襟去水屯赶集。水屯集因街道狭窄人称“街筒子”,就像孕妇的肚子,到处都挤满了人。我一直不敢松手,手一松就找不到大人了。拥挤的地方我的脚就悬在空中,随着人流移动而移动。
“街筒子”简直是人山人海。挑担的、推车的、挎篮的、拎包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们脸上都挂着过年的喜悦,希望的微笑,分别挑选着各自需要的年货。集市上的年货很多:有卖针头线脑、鞋帽、手套等小百货的,有卖瓜子、水果、蔬菜、烟酒等副食的,有卖猪、羊、鸡、鱼等肉类食品的,有卖酱油、醋和各种调味品的,有卖锅、盆、罐等日用品的,有卖红枣、柿饼子、黄花菜、干豆角、小毛鱼等干货的,有卖油条、馓子、米糕团、麻糖、杂烩汤、羊肉汤等小吃的,还有出售彩气球、琉璃嘣子、泥老虎、小叫吹、吹糖人和玩把戏的……
买鞭炮是办年货的重头戏。虽然离得好远,我就听见“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几个卖鞭炮的摊主为了证明自己的鞭炮响,不惜血本地比着放。我们想快点走过去,可是人太多了,只得走走停停,把人急死了。
到了鞭炮市场,我发现东边的“大地红”刚刚响过,西边的“麻雷子”便炸了起来。紧接着还有电光炮、两响炮、二起脚等不同的品种也响了起来。听大人说,打炮仗的是光明公社康店大队和留盆公社杨寨大队的。那里的社员大都会擀炮。一到年底下,他们就与亲戚、邻居和家人窝在一起,靠着祖上传下来的擀炮手艺,自配火药,自造纸张,为年集炮市里的买卖开始忙活起来。不几天,赶制出来的鞭炮用架子车拉到周围几个集市上。一阵阵燃放的鞭炮吸引着赶年集的人们,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扎堆听响,品头评足。随着炮仗声不断地喧闹着。像我这么大爱炮心切的小孩子,不顾大人的呵斥,在人群空子里挤来钻去,尽情地玩耍,拼命地高喊、跳跃。每当燃放大炮时,我就用双手捂着耳朵。当然也有没看见,猝不及响起的大炮,听了叫人吓了一大跳。当父亲问我要啥炮时,我毫不犹豫地要了一包“摔炮”,一挂“草节子”红鞭炮。因为这两种炮都不太响,危险性不大。“摔炮”可以边走路边摔,“草节子”鞭可以抖散,装在口袋里一会儿放一个,玩得时间长一些。
说起办年货,其实我母亲是最忙的。她要把半个正月的饭都准备好。每年入了腊月就开始磨面,过了廿四就开始一锅子一锅子地蒸馍,同时还兼顾磨豆腐、下粉条、打凉粉等。到了年廿八出油锅,炸出来的油果子、麻叶子、肉丸子、菜丸子、梅豆角、小毛鱼得有几筐。除此之外,她还要抽空为家人做新鞋、裁新衣、扫灶、洗刷生活用品等,一直忙到大年三十还在慌着剁饺子馅、包饺子、包汤圆等,真是一年到头没有个闲时候。
现在办年货方便了,也简单了,钱也不紧了。只要赶一趟年集或去一个超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啥有啥,很快就办齐了,许多人再也不用为办年货而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