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文亦史唱大风
——评陈泽华的《快马加鞭未下鞍》
刘清珍
陈泽华的长篇人物传记《快马加鞭未下鞍——铁血战将郑维山的传奇人生》亦文亦史:为文,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写史,填补了历史空白。书中主人公郑维山将军历经土地革命、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战功显赫、成就辉煌。其政治素质和思想境界如一座巍巍高山,仰视不及、超越更难。这部作品为这位中国人民的“猛士”演唱了这首现代版的《大风歌》。其立意之高远、内涵之丰富、风格之独特、时代气息之浓郁,均值得高度重视和认真研究。
丰富而深刻的政治蕴含
郑维山本是一位政治人物,作家不可能不以其鲜明的政治态度,赋予他丰富的政治蕴含。
践行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立党的宗旨。是否自觉践行宗旨,是检验真假共产党人的唯一标准。郑维山就是经得起这种检验的共产党员。
作为我军高级将领的郑维山,为人民解放甘洒热血,勇于献身。在“西征”途中,早已是师政委的郑维山身先士卒,持刀肉搏,败也败得英勇悲壮,荡气回肠;他孤身一人晓行夜宿,虱子满身,一路乞讨回到延安。在失败面前,郑维山不但没有悲观失望、没有怨天尤人,而且为人民解放事业战斗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与敌斗争,郑维山是位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铁血军人;面对人民,则充满了赤子深情。他率部队解放大西北时,军中缺粮,百姓少食,他不允许蒸顿槐花吃。他说:“现在青黄不接,又刚刚打完仗,群众苦啊!我们千万不能和当地群众争吃的。”为此,他还专门下了一道命令:“部队一律不准采槐花,挖野菜也要小心群众的庄稼,违者严加惩处。”视人民为父母,与人民骨肉亲,是党的宗旨决定的。郑维山就是自觉践行宗旨的楷模。
忠诚于党。是否忠于党,是检验真假共产党人的试金石,尤其在党的事业遇到挫折或自己受到误解、不公甚至错误处理时,最能考验党员对党的忠诚度。郑维山曾多次经受住了这种严峻的考验。
“西征”失败,郑维山九死一生回到延安,却受到怀疑和审查,他表示理解;审查虽无问题,郑维山还是从主力师政委一下子降为军政干校的普通教员。但他服从分配,毫无怨言。“文革”中,郑维山的罪名层出不穷。粉碎“四人帮”四年后他才得以平反。其间,他不仅被软禁、流放,其夫人、子女也频遭迫害,吃尽苦头。
即便如此,郑维山也从没对谁有过抱怨,对党、对领袖仍然是忠贞不渝。有人要开除他的党籍,他坚定地说:“就是把我开除一百次,我照样是共产党员。我郑维山,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鬼。”他一次次地写信告诫自己的子女:“要正确面对别人的误解,包括组织的误解……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相信党、相信毛主席。”
敢于担当。郑维山18岁就任红88师政委。这支部队是红四方面军的主力、铁拳。二过草地,两翻雪山,再取懋功,西征“二马”……凡大战、险战、恶战,战战离不开郑维山和他的部队。特别是在关键时刻、危急关头,他敢于挺身而出,大胆负责。在围歼敌35军战役中,按命令,郑维山的“任务是在新保安的西面围堵,东面、东南面如有敌人不归他管”。但当时敌104军西进接应敌35军,他果断下令分兵东进阻敌,断其两军会合。这不仅要两面受敌,且属“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一旦有什么闪失,“要担负违令抗命的罪责”。但郑维山说:“杀头杀我的!”在朝鲜金城反击战中,郑维山先打“883·7”高地的主张不符合“志司”意图。他又是那句话:“杀头杀我的!”“错了我一个脑袋顶着!” 时任志愿军政委、代司令员邓华知道情况后,立即电告郑维山:“打‘883·7’高地的条件不成熟。我们的意见是不要打。” 他回答:“决心已定,错了我负责。”事实证明,郑维山是对的。
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敢于担当”意味着随时准备献身,绝非赌博,更非赌气。郑维山敢于担当又善于担当,是他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完美统一的结果。
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
郑维山15岁参加红军,一生没有离开过人民军队一天。时空跨越70年来。他长期担任我军中高级将领,参与和领导了人民军队从创始到现代化建设的整个历程。写他个人成长史也是写人民军队发展史。写史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客观公正,秉笔直书。
毋庸讳言,郑维山所在的红四方面军,只因受累于张国焘的问题而长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虽然党中央和毛主席当时就反复强调,张国焘是孤家寡人,红四方面军没一个人跟他走。但在以后的实际工作中,红四方面军官兵还是受到很大牵连。直到1980年,在郑维山、李先念、徐向前等原红四方面军几位老领导亲自呼吁、过问之下,有些问题才得以解决,但至今也难说完全、彻底解决。
再者,长期以来,无论党史、军史著作,对红四方面军长征、“西征”的历史,或轻轻带过,或语焉不详,甚至批评多于肯定;在以红军为题材的影视作品中,直接反映红四方面军的更是少之又少。本书作者则反其道而行之,对这一问题不回避、不掩饰。作品以大量事实和篇幅,具体而生动地描写了红四方面军这段历史的全过程,并对其广大官兵对党和人民的耿耿忠心、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精神以及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革命情怀给予了充分肯定和热情讴歌。为“事实胜于雄辩”,作家对书中所有重大情节涉及的人和事的叙述非常具体:人物,从领袖到士兵有名有姓;地点,能在军用地图上找到;时间,具体到小时与分钟;事件,见于历史资料和文献。总之,作家在书中大胆还原历史真相,填补历史空白,还历史以公正,还红四方面军广大官兵以清白,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也彰显了“史官”的良心和学识。
特色鲜明的文学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其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语言上。郑维山虽有同级人物的共同特质,但作为文学作品中的“这一个”,是作家全力塑造的艺术形象,自然有他独特的语言风格。
人物语言个性化。人物语言最能直接表现人物性格。什么人说什么话。《水浒》人物的话,《红楼梦》中人绝对说不出。郑维山的语言就非常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他的性格特征。
作为战士,郑维山的语言彰显了军人特质。类似“错了我负责”、“杀头杀我的”郑维山一生说过多次,鲜明地体现了革命军人勇于担当的铁血精神。这种性格化的语言一直保持到他的晚年。他的二儿子郑伟卫所在部队将要赴边参战,父子俩作了一次长谈。郑伟卫告诉他:“个别人,知道要打仗,老早就通过关系往外调。”郑维山告诉儿子:“临战脱逃,应该枪毙!大丈夫为国尽忠,天经地义。不要说调走,连这个念想都不能有!”此言足以证明什么是军人的血性。
作为党员,郑维山的话常常体现出党的实事求是作风。有一次中组部部长饶漱石邀他吃饭,他借故未去。不久饶漱石反党问题暴露。有人说他有政治眼光,立场坚定,未受拉拢。郑维山却说:“没那么玄乎。”受中央组织部长之请,他没有受宠若惊;饶漱石出了大问题,他没有落井下石。他说:“我不去他家吃饭,是因为一向没这个习惯……从来不搞你请我、我请你。我和饶漱石交往完全是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他邀请我吃饭,也不一定有什么政治目的。他当时是中组部部长,我在军队工作,他拉拢我干吗?再说,当时也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反党。” 这一番言论很好地诠释了郑维山的性格特征——光明磊落、作风正派、为人厚道,令人可亲可信。
作为我军高级将领,郑维山的语言还表现了他始终心系军队建设的行为特征。病危时他拒绝治疗,说:“针别打了,那么贵,省下来造军舰比用在这儿强。印度还有两艘航母呢,我们到现在连一艘都没有啊!”对于军队思想建设更是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1996年,已经81岁的郑维山,对新任师长的大儿子郑勤清讲了很长一段怎样当好指挥员的话:“第一,带兵的人首先要爱兵,严就是爱。第二,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光喊‘给我上’不行,必须敢喊‘跟我上’。不然,部队不会有战斗力。”他还对孙子的“将有五德”发了一番议论,认为平时患得患失、怕负责任、总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指挥员,战时就会犹豫不决,失去战机,总是被动。这些话凸显了郑维山对于军队建设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这也是他一生带兵的经验总结,对于如何治军将具有现实意义和深远影响。
报告文学语言化。这部作品也是报告文学,无论叙述、描写、抒情、渲染、烘托,还是议论、说明、对话,文学语言的运用都颇为成功。请看对郑维山家乡大别山的风景描写:
春天,三阳开泰,冰消雪融,百花怒放,万鸟和鸣;夏天,云遮雾障,飞瀑流淌,幽兰飘香,万木葱茏;秋天,松黛竹黄,枫叶似火,硕果层缀,百草含香;冬天,林海雪原,冰清玉洁,草木峥嵘,凝重萧瑟。
四时之景,各有特色;句式整齐,几成对仗,节奏感很强。描写语言如此优美,议论语言也别出新奇。“西征”途中陈昌浩固执己见,以权压人,郑维山等人无理可说。作者对此发了一通议论:
对错就在一瞬间。
对错其实不在一瞬间。
只有时间才能对历史作出公正的评判。
短短三句话,蕴含丰富,深具哲理,发人深思。
作品中,作者还常引用中国古典诗词,以增加作品感染力。为描写兰州易守难攻之地势,以示我军即将攻城之艰险,作者引用了金代诗人邓千江之词:“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这既是渲染、是烘托,也是抒情、是说明,还暗含议论,体现了作家综合运用各种文学表现手法的能力。
鲜明的语言特色,使这部“史著”成了一部文学艺术品。
当然,这部作品不可能没有瑕疵。如写郑维山,从其祖、父辈一直写到他的骨灰撒放,几无悬念设置,很少倒叙插说,叙事方法似显呆板;有些情节写得过细,有的词句尚欠锤炼等,但瑕不掩瑜。
总之,这部作品亦文亦史,特色鲜明。书中所写虽是历史人物和事件,却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具有示范作用。作家创作本书正逢边声四起时,再唱大风寓所思。其创作态度也值得赞赏。因此,说它是一部艺术杰作并非溢美之辞。